不能复原的,自然还有小院里旧有的家际关系格局——这胡同文化赖以保存的最可靠却又最脆弱的部分。同住小院的林大夫不再清高。“他求高大爷在饭店弄了几筒高级香烟,高大爷立马儿托他帮着亲家的儿媳妇的妹妹住院;烟到了手,病人也住进了医院。成交。人嘛,本来就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。林先生对此十分坦然。”
即使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位的,又焉能无所变化?东西或者还叫那个东西,但味儿变了。较之自由市场的摊档,让老北京人觉着乌烟瘴气的商业竞争,这普通人事中极琐细的变化或许更足怵目惊心。价值意识的变化才足以最终改变北京人之为北京人。
诸多的“变”,在在刺激着老派市民的文化感情:由京戏、传统风味小吃的“走味儿”,到发生于人心人性人际关系的上述变化。打眼下一点点流失着的,是那古城的灵魂。上面这位作者的态度似较其他有些京味小说作者为严峻。发生在骨子里的上述变化,对耽于古城之美和京味小说风格之美的作者,不免太刺激;即使写到,他们也总想设法“找补”。这使得有些青年作者的作品,像是因挑战而用了绝大的勇气。人们自然又会想到那个老题目:只有不顾及传统形式和有关的美感要求,才有可能直面文化重组中的北京,写出现实的全部尖锐性、严峻性,和粗糙、丑陋、非定型、不完整、变动不居迁流无定中包含的生机勃勃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