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古炉村里,除了牛铃,已经少有人再和狗尿苔说笑了,人们似乎从来都没这样严肃过,榔头队和红大刀越来越紧张,几次就为口舌差点要动手。再出工时只要这一派在地这头干活,那一派必然就到地的另一头去干活,甚至去泉里担水,这派的人看见那派人在泉里,就远远站着不动,直等到那派的人担水走了,这派人才去泉里,恨不得把泉分成两半,各担各的。狗尿苔出门仍带着火绳,却没有了人喊他去点火,他就把绳头火掐了,绳别在裤带上。还是牛铃和他好,看见他把火绳别在裤带上,说:呀,这是个鸡巴多好!腰里缠三匝,地上拖丈八,半空里撵着日老鸦!
这一天,要犁中山腰的那三块梯田,犁杖和牛在地头回不过身,空下的两个地角需要用镢头挖,这一派的三个人便在北边的地角挖,另一派四个人则在南边的地角挖。长宽是掌犁的,套牛的是狗尿苔,长宽扶着犁把犁过来了,这边挖地角的人就和他说笑,扶着犁把犁过去了,那边挖地角的也和他说笑。狗尿苔就对长宽说:你是红人了,他们都跟你说笑哩。长宽说:我哪一派都不是么。狗尿苔说:说不定你能当队长!长宽就让狗尿苔到不远处的地里去摘西红柿,那地是长宽家的自留地,地里的西红柿已经败了,但还有几颗,半青不红的,他要给大家吃。狗尿苔说:说你当队长,还没当上就拿自家的西红柿招待人呀?!去摘了七八个放在了地中间,长宽招呼:都来吃西红柿啊!各方却没有动。后来红大刀那边的过来了本来,榔头队这边也过去了迷糊,迷糊先到,说:我吃一个。却把一个西红柿咬了一口,猛地一吸,西红柿成了一个瘪皮,再吹一口气,瘪皮又鼓圆了,放在那里,拣了个大的要走。本来过来也拿了一个,转身时,呸地唾了一口。迷糊一看,也呸地唾了一口,他唾出的不是唾沫,是一摊柿子汁。这么着,再没人来吃,长宽叫这个,这个不来,叫那个,那个不来,狗尿苔坐在那儿把一堆西红柿全吃了,吃得双手把肚子当成了鼓,嘭嘭嘭地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