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算很快能开庭,我们也没法叫对方跟着你走:他会利用诉讼程序来拖延日子,律师也不是每次都能出庭的。谁敢说对方不会让法院缺席判决,然后再上诉呢?亲爱的先生,我们不能要怎样就怎样。”但尔维微笑着说。
皮罗多说:“可是在商务法庭……”
“噢!商务裁判和初审法院的推事性质完全两样。你们办起案子来又快又马虎,法院可是要经过许多程序。这也是为了保障人民的权益。倘若当庭就来个判决,叫你损失四万法郎,你愿意不愿意?同样,对方看到这笔款子保不住了,当然会起来反抗。诉讼程序规定的期限等于司法上的防御工事。”
“你这话不错。”皮罗多说着,向但尔维行了礼,走了,心里说不出的难过。他走在街上又道:“他们说的都不错。就是钱!钱!”在喧闹沸腾的巴黎——现代就有一个诗人把巴黎比作一个酿酒的桶——这一类自言自语的忙人不在少数。
他回去,收账的伙计告诉他,因为快到新年,主顾都留着发票,把收据退回了。
花粉商在铺子里大声叫道:“那么是到处都弄不到钱啰!”
他咬咬嘴唇,伙计们都抬起头来望他。
这样过了五天。五天之内,勃拉训,罗杜阿,多莱昂,葛兰杜,夏法罗,所有没拿到钱的债主开头都相信对方,心平气和,后来一步一步心境转变,直闹到脸红耳赤,杀气腾腾为止。在巴黎要扩大信用极不容易,但大家起了疑心,把你的信用越缩越小的风潮,却来得比什么都快。等到债主一起恐慌,在生意上处处提防的时候,就会变得下流无耻,比债务人更要不得。他们先是眉开眼笑,礼貌周全;慢慢的就红着脸急躁起来;接着又冷言冷语的刺人;然后是因为失望而发脾气;然后是抱着成见,面色铁青;然后是预备好了法院的传票,狠狠的把你辱骂一顿。圣·安东纳街上有钱的家具商勃拉训,没有弄到跳舞会的请帖,这时便拿出恼羞成怒的债主面孔来进攻:他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把账款收清;他也要求抵押品,不要家具,而要那个能抵到四万法郎的厂基作担保。但这般人虽然声势汹汹,终究还有歇手的时候让皮罗多能透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