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段评论,强调了中国古代史家十分重视历史资料,而在运用历史资料叙述历史真相的同时,并非没有自己的历史观念、历史思想,即作者所说的“史义”。作者举出马、班为例,是有说服力的。我们只要读一读《太史公自序》,以及“十表”、“八书”和诸类传的序,并真正读懂它们,恐怕就不会轻言中国史家没有历史解释、历史思想了。
又如作者在谈到“天道色彩”和“理性主义”时写道:
西方史学中天道色彩极浓厚,欧洲历史之父希罗多德,其解释历史变化,皆归之于天道;希腊罗马的史家,都仅知道一个命运(fate)哲学;基督教早期领袖奥古斯丁(St.Augustine,354—430)在上帝之城(The City of God)一书中,谓历史决定性的事件,是基督的生命,人类全部发展须由宗教思想来决定。以后中世纪宗教史家受其影响,虔诚的相信人类历史操纵于上帝不可思议的手中;下逮近代,重语文考证的兰克,心目中仍有一上帝存在,汤恩比解释历史到不能解释时,便托出上帝来以作缓冲。西方科学史学的狂潮,不能澄清西方史学中的天道。即西方史家所谈的历史定律,似乎也是天道的另一面目。
中国史学则不然,古代中国史家,言人事兼言天道,后来渐渐发展,史家天道观念日趋淡薄,专以记人事为职责,理性主义于是在中国史学中特别发达,西方史学中诡奇之说,惊人之论,如因果律,如进化论,如文化没落论,在中国史学中,皆不见影踪。[30]